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燃燒的荒野(4)

關燈
燃燒的荒野(4)

正值初春, 早晨還有些冷。

爐火燒得旺,上面高懸著幾柄劍,經受著妖火的炙烤。

蒲棲明坐在桌旁,掃視一周。

他並未在屋裏探到活物氣息。

——除了那兩只兔子。

他移回視線, 落在那兩只兔子身上。

都是淺色, 不過也有差別。

胖點兒的那只潔白如雪, 另一只則更近似於淡灰。

自打他進來後,那兩只靈兔的目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這會兒胖兔子蹲在桑褚玉的肩頭, 借著後爪站起身, 前爪則搭在她的腦側, 一動不動地觀察著他。

那只灰兔子趴在她的懷裏, 看著懶洋洋的, 卻也打量著他, 眼神警惕。

蒲棲明估摸著時間。

這兩只都不是普通兔子, 算著它倆的靈力,至少有一歲了。

那便是在一年以前?

去年有一陣,她的確有養兔子的意思, 還弄了不少養兔子的玩意兒。

為著此事,他還看了不少靈獸,但她都說不要。

後來時間一久, 再沒聽她提起過此事。

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養了兩只嗎?

不。

也算不得神不知鬼不覺。

至少巫召野便知道。

而他卻一無所知。

若非今日撞見,恐怕還要被瞞上更久。

他難以舒展開眉, 在心底將過去一年多與她見過的每一面都仔細回憶了遍,試圖從中找到她與他疏遠的苗頭或跡象。

卻一無所獲。

過往一年與以前並無半分區別, 怎會——

等等。

他眼皮一跳, 忽想起什麽。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時候,她跟被鬼附身了似的, 似乎喜歡上了旁邊門派姓溫的那小子。

且總是有意無意地想看他的蟒尾。

不過被他推拒過幾回後,就再沒提起過了。

是因為此事嗎?

因為他拒絕了她,才會對他漸失信任?

想到這一可能性,他的眉頭不由更為緊蹙,又從心底抽生出一絲悔意。

“此事是師兄做得不對。”他突然冒了句。

這話在桑褚玉聽來,簡直沒頭沒尾。

她怔了下,才問:“什麽?”

她記得從他進屋坐下開始,到現在誰都沒說話吧。

怎麽就道起歉來了。

但蒲棲明只微微搖了下頭。

“不必多言。”他道。

桑褚玉:“……”

是在自言自語嗎?

蒲棲明忽然移過視線,掃了眼那兩只兔子。

一與他對上視線,兩只兔子就跟過了電似的,渾身一抖,幾乎要炸毛。

胖兔子往桑褚玉後面一躲,兩只耳朵往下壓著,緊緊貼著後腦勺。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探出頭看他一眼。

灰兔子則躲進了她懷裏,只露出雙圓溜溜的眼睛,用牙輕輕咬扯著她的衣袖,似在提醒她快跑。

蒲棲明對此類反應再熟悉不過,卻又心有錯愕。

這兩只兔子,竟然怕他?

桑褚玉也察覺到了兔子的異樣,安撫性地拍了下懷裏的兔子後,她道:“棲明師兄,它倆好像怕你。”

“許是太過陌生。”蒲棲明找了個他自己也能接受的理由。

桑褚玉暫且不打算跟他解釋這兩只兔子的來歷。

她想了想,轉而坐在他身旁,再捉住蒲棲明的手,引著他去碰懷裏的兔子。

但隨著他的手接近,灰兔子渾身抖得越來越厲害,一個勁兒往她懷裏縮,兩只後腿蹬得快見殘影了。

桑褚玉只得停下。

奇怪。

以前這法子一直有效。

先開始這兩只兔子不大願意接近溫鶴嶺,她便拉著他的手去碰它倆。

等它倆熟悉了他的氣味,也就不排斥他了。

她目光一移,落在蒲棲明臉上。

卻見他雙眉緊蹙,眼底壓著明晃晃的兇光,仿佛隨時會拔出重劍亂砍一通。

“棲明師兄,”她道,“你別這麽兇,笑一下。”

蒲棲明怔然。

是他太兇了嗎?

他抿了下唇,嘗試著扯開笑。

嘴角牽動時,他只覺整張臉都快僵化了,唇角還在不受控地輕顫。

懷裏的灰兔子見了,耳朵往背上一貼,跟個炮仗似的撞進她懷裏,將整顆腦袋埋了起來,只露出炸了毛的尾巴。

後面那只更是驚叫一聲,身子團成球滾落下去。

好在桑褚玉反應快,及時接住它。

倒在她的掌心後,它倏然翻過肚子,直挺挺躺下,四肢大攤,緊閉著眼一動不動。

“它在裝死。”桑褚玉解釋。

蒲棲明這下徹底笑不出來了。

桑褚玉把掌心的兔子也抱進了懷裏,寬慰道:“還是太過陌生了,所以才會怕。”

蒲棲明忽想起了昨天巫召野的話。

那時他雖以為是兩個孩子,可也聽得清清楚楚:巫召野說它倆都已經熟悉他了。

熟悉巫召野,對他卻多有懼怕。

他心底無端湧起股失落,但到底沒在面上表露。

“那我——”他倏然站起身。

本打算走,不想因著舉動太過突然,那只胖兔子忽地跳將而起。

它也不裝死了,而是靠兩條後腿站起身,擡起前爪意欲嚇他。

蒲棲明確然因它的反應怔了瞬,不過心底只覺可愛。

意識到它是想嚇他,他配合著往後退了步。

等它又趴回去了,才道要走。

概是怕它倆再被嚇著,他走得很快,匆忙忙便消失在將起的朝陽裏。

桑褚玉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遠處,才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

2.

蒲棲明知曉大多數靈獸都怕他。

以前在禁地便是這樣,雖然有不得互相傷害的條令,但多數靈獸都會躲著他。

他早已習慣這刻在本能裏的回避,任由自個兒陷在莫名的失落中。

但第三天中午,桑褚玉突然找上門。

“棲明師兄。”她掃見他桌上放了幾本書,看不清封面的文字,不過最上面那本的書皮子上畫了只輪廓模糊的兔子。

蒲棲明往旁一步,遮去她的視線,道:“找我何事。”

桑褚玉揪出懷裏還在嚼草的胖兔子:“它近來吃的東西太多,長胖不少。”

蒲棲明看向那只吃草跟吸面條一樣的兔子。

不過兩天沒見,就又圓了一圈。

他心底軟下幾分,頷首:“愛吃是好事。”

“有些過多了。它近些天呼吸有些過促,影響身子。”說著,桑褚玉從它嘴裏扯出那根草,順手用術法毀了。

不想這根草剛消失,那兔子就搓了兩下爪子。

隨即,它的兩爪間就憑空變出根草來。

它舉著那根草,興奮地朝桑褚玉搖了兩下,似在等著她的誇讚。

桑褚玉接過,又毀了。

但它只當她是在跟它玩兒,再度變出一根,飛快塞進嘴裏。

嚼草時,耳朵也跟著上下晃悠。

“它竟自己鉆研出了術法。”桑褚玉說,“但只會變草。”

蒲棲明望向那兔子,不由道:“確然聰穎。”

“……它整天有十二個時辰在吃草。”桑褚玉說。

自從這兔子鉆研出變草的術法後,連覺都不怎麽睡了。

蒲棲明思忖著說:“若難以控制進食,可以讓它多動一動。”

桑褚玉道:“我也這麽想,不過它總黏著我。常要撒一把小食,才能讓它磨磨蹭蹭動兩下。”

蒲棲明擰眉:“那該如何——”

他倏然住聲。

對上她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什麽:“你是想……”

桑褚玉點頭,將兔子往前一舉。

那兔子本還在窸窸窣窣地嚼草,一見著他,嘴不動了,草也不變了,就那麽呆楞在那兒。

“棲明師兄,”她道,“它好像唯獨怕你。”

3.

禁地,森林。

桑褚玉盤腿坐在樹上,盯著綠意盎然的地面。

地上有只兔子在草叢間四處亂竄,身後跟了條腕粗的黑蟒。

那黑蟒控制著速度,不會跟丟,也不至於靠得太近嚇著它。

如此跑了一兩炷香的工夫,黑蟒停下。

白兔也停了步,往回看。

它眼底沒半點兒懼意,反而因著興奮,一對耳朵高高豎起。

見黑蟒沒跟上,它在原地蹦了兩下,以示催促。

黑蟒便又往前滑去,開始假意追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